增长的陷阱
中国正在开启新一轮增长周期,但以怎样的形式增长,社会并未形成明确共识。最近学界议论中国是否已经跨过“中等收入陷阱”危险区,此话题引起社会广泛关注,不过执政者更应对中国经济增长过程中本身难以克服的“制度陷阱”加以警惕。
长期以来,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一直在探究,为什么有的国家贫穷,有的国家富裕;为什么有的国家经历一段时间会从贫穷变得富裕,为什么有的国家仍然贫穷。
地理位置、人口、气候、资源禀赋、文化习俗,很多因素影响国家的财富积累,但即便要素禀赋相近,国家间仍有发展差距。在外界看来,经济增长速度不同,是贫穷国家走向分化的重要外部特征。也许是看到这一点,国家间的经济竞赛,更在乎增长速度的差距。然而影响增长速度的因素复杂多样,其中技术和制度因素至关重要。贫穷国家因文化和政治传统差异,可能选择各自不同的制度安排,这进而影响未来的增长。保罗·罗默等宏观经济学家提出了内生增长理论,其改变新古典技术外生的假设,突出“观念差距”,强调“由技术差距而导致的生产率的差距,作为分化的生活水准的主要原因”。该理论强调技术外溢导致资本积累出现正外部效应,因而避免了资本回报率递减。
以此理论分析中国的高增长,不难看到,中国人模仿能力强,“干中学”加快了技术和知识外溢,进而促进了经济持续增长,并从贫穷走向富裕。从人类发展史看,这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。
不过,即便技术差距导致国家贫富分化,但也应该看到,一个国家对经济制度的选择和由此派生的经济政策,更会影响到增长的长期结果。中国人的聪明勤劳固然是提高劳动生产率,进而维持长期增长的重要原因,但中国经济的高增长发生在改革开放政策实施之后,这不得不让人想到制度对增长的决定意义。的确,在制度经济学家看来,尽管穷国有巨大潜力追赶富国,但如果这些国家缺乏足够的政治、法律和监管体系,这些优势并不能对增长产生积极的效果。
中国情况是,在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,农村的劳动生产率得到改善,而城市则在私有产权得到确定后,民间创业热情才得以释放。
在过去十年中国经济表现出更为强劲的增长,其中也有制度变迁的重要作用。中国在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(WTO)后,外需大幅增长,总供给进而扩张,不仅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增长速度,并成为全球最大出口国和最大贸易顺差国,中国在全球化过程中,享受了前所未有贸易开放的制度红利。
制度因素对增长的作用显而易见,但不合理的制度也会导致成长的烦恼。“许多国家没有能够发展起良好的政府治理,已经造就了通常是灾难性的经济和政治后果”,此话虽非针对中国,但对取得增长成就的中国也具有警示意义。
改革开放以来,中国经济长期保持两位数增长,主要在于充分吸收了经济体制改革释放出的制度红利,经济自由化和产权明晰提升了城市经济劳动生产率,从而提高了经济总量和人均收入,但习惯于计划经济的政府并不乐于主动建设自由市场制度,而是希望通过保持管制来干预经济增长。
如果把制度作为影响经济增长的重要变量,那么政府管制就是中国制度变量的重要特征,没有政府的主动参与,就不可能有如此高的增长速度。
政府主导的增长提高了资本形成率,并促成经济总量快速提升。但行政手段参与资源配置,导致要素定价扭曲,在促进增长同时,也带来负面效应。对内产生资源浪费和贫富差距,对外带来国际收支失衡,促成国际金融危机爆发。
政府对经济过度干预,既有长期历史原因,更有现实政治需要。中共经历长时间的革命和国家建设活动,已经从一个革命党发展为执政党,并在新时期寻求更具有现实说服力的执政法理依据。推动经济增长,改善民生,让人民过上幸福生活,既是中共在新时期的中心任务,也奠定了其执政的政治基础。(节选)
(摘自《中国智库》第2辑 如需继续阅读请点击